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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哉,“五百字”!

1998-01-14 来源:中华读书报 杨庆春 我有话说

关于这“五百字”的话题,在脑际里已萦回多日,原本只想让它萦绕几圈就“回”去得了,没准备放它从脑海里跳出来。读过去年最后一期《文汇报》上一条文化新闻《八年风雨二度梅半生心血三卷书》后,还是憋不住,也就只有一吐为快了。王火的《战争与人》荣获第四届茅盾文学奖,至于它能否成为文学经典,至于它的高下优劣,还是作者自己说得好,“是很难精确估量的,我把这看成是对我的一种宽容和厚爱”,“让读者去评判吧”。但是,王火为一部三卷的小说“苦其心志,劳其筋骨”的创作精神,是很值得日产万字的作家们借鉴的。

说到日产万字,我不由自主地想起在极端推崇个人崇拜年代里一句令人不解的话:“一句顶一万句。”一句倘若能顶一句的用,那说话者的“话语霸权”也是不得了的;一句要顶一万句用,那只能喊我的天哪!想到这句话,是由文学上的事情引发的,还是回到文学话题上来。只要正视文学现实,“一句顶一万句”的逆否命题“一万句顶不了一句”就能正确地成立。也就是说,在文学上有人写一万句,全是“正确的废话”,甚至是绝对的废话,根本顶不了别人的“一句话”。翻开《钱钟书散文》,不敢说随便找出“一句话”,就比过时下日产万字的作家们的“经典语言”,但只要认真读一读,就倍觉每页都有“一句话”掷地有声。譬如,“假道学比真道学更为难能可贵。自己有了道德而来教训他人,那有什么稀奇;没有道德而也能以道德教人,这才见得本领。”(《谈教训》)譬如,“所以要‘革’人家的‘命’,就因为人家不肯‘遵’自己的‘命’。……所以,我常说:革命在事实上的成功便是革命在理论上的失败。”(《中国新文学的源流》)……还有那本人读人爱的《围城》,就奠定了学者钱钟书在文坛上的作家地位。我们读着,津津有味,那可是钱先生以每天五百字的速度写成的呀!

说了这么多,还未直奔主题,似乎有出租车司机故意绕道之嫌疑。开头就说“五百字”的话题已萦绕几日,缘于叶廷芳先生的《杨绛先生印象记》(见1997年12月22日《文汇报》)。或许因为钱杨相濡以沫,堪称美好婚姻的楷模,钱先生创作每天不过五百字,所以杨先生说:“我翻译很慢,平均每天也不过五百字左右。”好哉!又一个“五百字”。与杨绛共事三十余年的叶先生对此评价说:“她的这种严谨治学态度不禁让我们这些后生肃然起敬。”但如今,让我们这些后生肃然起敬的作家和学者是日渐减少了。当年(1944年)王了一先生为了“卖文章”而“写文章”,一篇千字文也要“苦费了五个钟头”,还为“制造这种字纸篓的供应品”而感到无以自解。而现今的作家(有的自称“码字匠”)日产万字后得意洋洋地口出狂言,一不留神怎么就成了《红楼梦》;学者也是不出几日就主编出了两套“百年文学经典”:一套是海天出版社出版的《中国百年文学经典文库》,一套是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的《百年中国文学经典》。据韩石山先生统计,在这两套“百年文学经典”中,散文部分重叠的十六名作家中,收入作品完全相同者五人;小说部分重叠者二十五人,作品完全相同者九人。韩先生比较完后,“却怎么也睡不着”,“一面是煞有介事的学者,一面是文不对题的经典,这世界什么地方出了差错?”(1997年《文学自由谈》第6期)大学者做得,小文人又为何做不得?于是,文坛掮客为虎作伥,二三十年代的小说散文以“搭七巧板法”重复泛滥地充斥于各家书店,反映学术研究的新思想新成果不断遭到冷落。战乱时期,哲学界都出了冯友兰、金岳霖、贺麟、熊十力等专家意义上的大学问家;今天和平年代,为什么不能出大学问家呢?叶秀山教授分析指出了原因:学界中有人为了出名,故作怪论;有的钻到钱眼里,下了海或成了通俗作家;有的“学而优则仕”,天天忙着开会,不做学问了。

为了赚大钱,一句化作一万句来写,一日写一万字,也未尝不可,只要别说是精品;为了撑脸面,一把剪刀加上一瓶浆糊,也便著作等身,只要别说是经典;为了做学问,那就要舍得花时间,花精力,甚至要抢时间,但不管怎么个抢法,也不能以“大跃进”的速度行事。真要能使那学问和作品可传之后人,还是学学钱杨两位先生的做法。好哉,“五百字”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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